漫步在中山大学幽深的林荫小径间,有一些名字,如天际陨落的星辰,虽已消逝于时光的前台,却于心灵的天幕上永恒地闪烁着不灭的光芒。他们以笔为舟,泛游于历史的长河;以心为灯,照亮科学的幽径;以梦为马,驰骋在思想的草原;更以无尽的爱与智慧,播撒进每一位求知若渴的学子心田。
他们,或挥毫泼墨,书写历史的沧桑,弘扬民族的脊梁;或潜心钻研,探寻科学的奥秘,增强民族的实力;或传道授业,点亮心灵的灯塔,传承民族的文脉;或温文尔雅,引领道德的航向,守护民族的灵魂。在国家危难之际,他们挺身而出,以学术为剑,捍卫真理与正义,展现了学者的风骨与担当。
在中大这片孕育梦想与希望的土地上,他们用生命最绚烂的色彩,绘就了一幅幅动人心魄的学者画卷,让后来者永远铭记,永远仰望,永远追寻那份不灭的学术之光与中大精神。
■ 鲁迅(1881-1936)
著名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教育家,曾任国立中山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主任兼校教务主任。
1927 年1 月18 日,鲁迅从厦门应聘到广州中山大学任教。“ 中山先生一生致力革命,宣传,运动,失败了又起来,失败了又起来,这就是他的讲义,他用这样的讲义交给学生……”1927 年3 月1 日,鲁迅在学校更名为国立中山大学后的首次开学典礼上将30 年前孙中山先生重视教育、重视培养革命人才的思想与后来创立国立广东大学及其改名中山大学联系起来,把孙中山期待的中山大学应有的精神阐述为“读书不忘革命,革命不忘读书”,后来便成为中山大学革命的光荣传统。
在中大期间,鲁迅曾教授《文艺论》《中国文学史》《中国小说史》等课程,报名选修鲁迅讲授课程的学生人数多达200 人。任教期间,鲁迅积极参与社会活动,他以笔为剑,把启蒙与革命的精神,传递给学生和民众。鲁迅在校时曾鼓励青年学生勇敢起来冲破沉寂的局面,说:“ 我们在短期内没有好成绩,不要失望,我们只管做,做下去。我在广东一天,我有力可以帮助诸位来研究和创作!”
鲁迅在广东工作的这一段时间,是他从革命民主主义者向共产主义者转变的重要阶段。随着对广州局势的了解越来越深入,鲁迅深感号召更多青年去迎接新的战斗的重要性。1927 年3 月下旬,他在中山大学创办的刊物《政治训育》上发文指出“革命尚未成功”,在3 月29 日岭南大学怀士堂讲演上再次强调要警惕攀折革命之花和食革命之果的人,青年学生必须继承先烈遗志,努力奋斗。1927 年9月,鲁迅乘船前往香港,尽管在广州只待了八个多月,但中大爱国青年勇敢战斗的身影,已铭刻在他心头。
■ 岑仲勉(1886-1961)
中国现代著名历史学家,在先秦史、隋唐史、文献学、蒙元史等多个领域建树卓越。1948 年至1961 年任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
岑仲勉生于光绪年间,先后就读于广雅、粤秀等书院,未经历近代大学教育与相关文史专业之科班训练。自20 世纪30 年代弃政从文,人到中年方始专治史学,成就卓越,著作等身。1948 年后,岑仲勉先生一直执教于中山大学历史学系,直至去世。其学术声望和影响与日俱增,成为海内外学界推崇备至的一代学术大家。
岑仲勉来到中山大学后主要致力于讲授隋唐史、培养学生及著书立说。此时他已是六十四岁的高龄,却毅力过人,老来弥笃,著述不辍。1950 年1 月,岑仲勉完成了他在中山大学的讲义《隋唐史》,先以油印形式在校内流传,1954 年高教部印出供全国高校内部交流,后又经整理,于1957 年由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岑仲勉在隋唐史研究领域的成果备受学界推崇,与陈寅恪并称“唐史双子星”。
■ 邓植仪(1888-1957)
著名土壤学家、农业教育学家,曾任国立广东大学农学院教授兼院长,国立中山大学教务处教务长、农学院院长、农科研究所土壤部主任、广东土壤调研所所长。
1920 年,32 岁的邓植仪出任广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校长。为推动农专向高层次方向发展,邓植仪领导师生发动了“ 农专改大”运动,1924 年时值孙中山创办国立广东大学,农专改组为国立广东大学农科学院,邓植仪受聘为首任院长。
邓植仪在教育生涯中,出任校长、院长21年,出任国立中山大学教务长11 年,其间面临战乱侵袭、教学场地被占、生源短缺等一重接一重的严峻挑战:场地受限,便在临时棚厂内办学;经费短缺,便减少支出,向社会募捐求助;生源短缺,改招生办法,吸引生源;师资弱,则聘大师,增加教学力量。困难再大,方法总有,邓植仪如“ 领头羊”一般带领着全校师生跨过重重困难,历尽艰辛,百折不挠,坚持办学。1944 年,英国著名科学家李约瑟考察了战乱中的中山大学农学院,在他的著名论著《科学前哨》中赞誉:“也许这是我在中国游历期间所见到的在研究和教学方面最大、最好的一所学院。”在邓植仪的不懈努力下,农业教育从低层次走向高层次、多元化。他开创了广东近代高等农业教育先河,为巩固和发展广东省近代高等农业教育作出了卓越贡献。
■ 丁颖(1888-1964)
著名农学家,中国现代稻作科学主要奠基人,曾任国立中山大学农学院教授兼院长、中山大学校务委员会委员、农学院院长。1955年入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1924年,丁颖从日本留学归国,进入广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任教(中山大学农学院前身)。他一面教书一面试验,从1927年起先后创建了6个稻作试验场。丁颖自费租田雇工,靠卖青苗维持试验,十几年的时间里培育了100多个优良品种。1938年,丁颖成功从水稻杂交的几十个品系中获得最佳品系,用中山大学校名为该品种命名为“中山1号”。这是世界上首次将野生稻抗病毒、抗恶劣环境的基因转移到栽培稻的成功案例这一品种在两广地区推广繁衍,历经50 年而不衰。
中山大学首任校长邹鲁称赞丁颖“稻作精研十数年,居然成绩著南天。农人争种‘中山白’,我自乡间听互传。”丁颖一生践行“为农夫温饱尽责尽力”的誓言,被周恩来总理誉为“中国人民优秀的农业科学家”。
■ 陈寅恪(1890-1969)
诗人,曾任国立中山大学历史系教授、文科研究所历史学部名誉导师,1948 年聘为国立中央研究院第一届人文组院士。1955 年入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1925 年,留洋多年后,陈寅恪回国至北京清华学校(现清华大学)任教,与王国维、梁启超、赵元任并称为“四大导师”。1929 年,陈寅恪首先提出以“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追求的学术精神与价值取向。此后数十年中,因战乱,陈寅恪辗转多地,先后任教于西南联合大学、香港大学、燕京大学等。1948 年,陈寅恪在上海接受时任广州岭南大学校长陈序经聘约,赴广州任教,将“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带入康乐园。1950 年,全国院系调整,岭南大学名义取消,陈寅恪继续担任中山大学教授,为历史系、中文系讲授两晋南北朝史、唐史、唐代乐府等课程。
在助手的帮助下,晚年的陈寅恪在中大把《隋唐制度渊源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以外的旧文,编为《寒柳堂集》《金明馆丛稿》,并写有专著《柳如是别传》,最后撰《寒柳堂记梦》,为后世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1969 年,陈寅恪在广州逝世。临终前,他嘱咐将自己在广州的藏书全数赠送给中山大学图书馆。
■ 姜立夫(1890-1978)
著名数学家、数学教育家,曾任岭南大学数学系主任、中山大学筹备委员会委员和数学系筹备小组成员,1948 年入选国立中央研究院第一届数理组院士。
1910 年,姜立夫考取第二期庚子赔款赴美留学生的资格,在取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后回到中国,先后于南开大学、西南联合大学任教,1947 年筹建中央研究院数学研究所并担任所长。1949 年8 月,姜立夫到岭南大学,创办数学系,任系主任。1952 年院系调整以后,岭南大学数学系并入中山大学。新组建的数学系成立了调整并系的筹备小组,由刘俊贤、胡金昌和姜立夫三位教授组成。在中大数学系,姜立夫一直任几何教学小组长(后为几何教研组主任),亲自讲授课程,将毕生精力贡献给中国数学教育和数学发展事业。
姜立夫被称为中国现代数学的奠基人之一。他在教学上一丝不苟、法度严谨,但在生活中却关爱学生,注意人才的挖掘和培养,引导学生们在数学世界里自行探索。在他的精心指导下,陈省身、江泽涵、刘晋年等大批数学人才脱颖而出,他还是中国物理学大师吴大猷、诺贝尔奖获得者杨振宁的大学数学老师。
■ 陈焕镛(1890-1971)
著名植物学家,中国近代植物分类学的开拓者与奠基者之一,曾任国立中山大学农学院植物系教授兼系主任、植物研究所主任。1955年入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陈焕镛1890 年7 月生于香港。他的父亲陈言是清廷派驻古巴的公使,母亲则是西班牙裔的古巴人。陈焕镛13 岁赴美,1919 年哈佛大学森林系硕士毕业。因心向祖国,他婉拒导师读博邀约后毅然回国,从此开始从事中国植物科学研究及教育事业,此后一直孜孜不倦,锲而不舍,鞠瘁终生。
1927 年,陈焕镛离开此前任教的南京金陵大学,赶赴广州。1928 年,经中山大学农学院批准,他便开始筹建和主持植物研究室工作。在经费、人力、设备奇缺的情况下,他将当时中华教育基金委员会每年拨给他的补助费—— 一千元大洋捐作建所经费,之后又拿出自己的全部薪金购置办公用品。1929 年研究室扩充为植物研究所,他任所长,该所不仅从事广东植物分布调查和植物分类研究工作,还担负起促进广东农林经济事业发展的使命。在中山大学农学院任教期间,陈焕镛相继前往粤北、广西、贵州等地采集标本,与此同时还与60 多个国家交换得3 万余份外国标本,建立起我国南方第一个具有一定规模的植物标本馆。抗日期间,他为了保护研究所珍藏的标本,使其不致落入日寇手中,历尽艰险。之后,该所几经更名,如今,伫立在广州的中国科学院华南植物园,它的前身就是中山大学农林植物研究所。
■ 李达(1890-1966)
著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曾任国立中山大学法学院社会学系教授。1955 年入选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
李达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建者和早期领导人之一。1920 年,李达从日本留学归国,随即与陈独秀、李汉俊等人组建中国共产党,在上海发起筹备和组织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并在“一大”上当选为中央局宣传主任。1937 年5 月,他出版的《社会学大纲》被毛泽东誉为是“中国人自己写的第一本马克思主义哲学教科书”。1940 年秋,国立中山大学于粤北办学时,李达被聘为教授。
在校时,李达主讲了《辩证唯物论》和《社会学》两门课程,深受学生的欢迎。1941 年7月,李达因任教国立中山大学被国民政府教育部发现而被解聘,而后他又先后创办辅仁小学、任湖南大学和武汉大学校长。李达一生著作丰富,育人无数,对于马列主义在中国的传播和应用有着卓著的贡献,毛泽东曾评价他为“理论界的鲁迅先生”。
■ 赵元任(1892-1982)
著名语言学家、音乐家,曾任国立中山大学文史科教授、语言历史学研究所教授及顾问、文科研究所中国语言文学部名誉导师,1948 年入选国立中央研究院第一届人文组院士。
1910 年,赵元任考取清廷赴美留学生的资格,在取得哈佛大学哲学博士学位后先于康奈尔大学物理系任教,1920 年回国,在清华大学教授物理、数学和心理学课程,与王国维、梁启超、陈寅恪并称为“四大导师”,此后又接连在中美两国多个顶尖学府任教,被誉为“中国现代语言学之父”,同时也是中国现代音乐学之先驱。
1928 年后,赵元任与国立中山大学有过密切的学术来往。据1928 年11 月16 日《国立中山大学日报》报道的《请赵元任先生来校演讲》写道:“赵元任先生,学术湛深,对于声韵学,尤有根柢,关于该项著作甚多,早受国人之仰许;近已南来,本校校长,特修函请其到校演讲,以惠学人。”该报次日的报道《赵元任到广州》则简单介绍当时赵元任的任职及简历。在中山大学任职期间,赵元任走访了粤东、粤北、广西多地,深入调查了两广方言,写成《粤语入门》(英文版)、《广西瑶歌记音》等著作,为两广地区方言研究做出了卓著贡献。
■ 郭沫若(1892-1978)
著名作家、历史学家、考古学家,曾任国立广东大学史学系教授兼文科学长、校务委员会委员、筹备国立中山大学委员会委员,1948 年入选国立中央研究院第一届人文组院士。
1926 年3 月,郭沫若赴广州应邀就任广东大学文科学长。彼时的他,已发表第一部真正具有现代意义的新诗集《女神》,一举成为冉冉升起的文学明星。到了广东大学,郭沫若一上任文科学长就推出“文科整顿计划”:学生可自由选课,推行文科革新。此外,郭沫若还积极参与广东大学改名中山大学的筹备委员会,并受筹委会之托,订定中山大学“第一代”校歌。同年7 月,郭沫若随国民革命军北伐,任北伐军总政治部宣传科长、副主任。
在广州,郭沫若结识了一批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而执教于广东大学(即中山大学)的经历,成为其文学思想转变的关键一环。在广州“ 投笔从戎”的郭沫若,也开启了近现代中国文学青年投身革命的经典范式。郭沫若曾写下《我来广东的志望》,文章说:“总之我们要改造中国的局面,非国民革命的策源地广东不能担当;我们要革新中国的文化,也非在国民革命的空气中所酝酿的珠江文化不能为力。”
整理|记者 李可欣 王倩